《哈納萊伊灣》吉田羊-一部探討親情與死亡的電影:我恨我兒子,但是我愛他

越抵抗大自然,越能感受到祂的力量

圖片來源:LiTV

電影到這裡,終於有一波情緒高潮,阿幸走到海邊的大樹下,仔細觀察樹幹,並用盡全力推比她還高的巨木板根。

她想抵抗大自然,她無法接受大自然就這樣收回她兒子,還是被鯊魚咬這種不尋常的死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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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幸纖瘦白嫩的手臂,與厚實粗糙的板根形成強烈對比,巨木甚至連晃都不晃一下。

憤怒釋放、無力感帶來的無可奈何,吉田羊表現得很銳利,整體氣氛的力度,就像一把利刃狠狠砍向比它堅硬數百倍的牆面,砍的同時自己遍體鱗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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推樹幹的畫面直到最後,阿幸都是使盡全力的,而後畫面直接剪接到她到沙灘快步走的鏡頭,只是這次鏡頭不再多是她的背影,而是以正、側面呈現,有種全然面對的決心。

她走進海裡,直接接觸帶走兒子的海灣,當海浪大力拍打她的腳,同時能感受到人在自然中的渺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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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這個畫面,傷感、寬慰、驚懼、無奈交揉在一起:阿隆在阿幸背後現身,但她沒看見他,她臉色極為憂傷。

他們仍然沒有彼此相互感應,就像阿隆還活著的時候,他們隔閡的母子關係。

「我恨我兒子,但是我愛他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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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幸去找警長妻子,一見面的第一句話就說:

「我恨我兒子,但是……我愛他。」

講這句話時,她吞了吞口水,眼神堅定,並且忍著哽咽,繼續說:

「我努力想接納這座島,但是……也許……這座島不想接納我。這個事實我也必須接納嗎?」

用英文講這些台詞時,吉田羊還能演出強忍哽咽與淚水的樣子,真的很厲害。她講到停頓點時吞口水、調整呼吸,就是要緩和哽咽帶來的哭音,同時還要防止情緒潰堤、眼淚掉下來,讓眼睛保持通紅但不流淚的狀態,演技十分到位。

「我恨我兒子,但是……我愛他。」這是如此沉重又深遠的一句話,蘊含了親情的極致矛盾。

一個「恨」字,含有多重對於現實的不滿,破碎的婚姻、阿幸的夢想、叛逆的兒子、兒子很突然的走了,留下阿幸不知如何處理的悲傷……

然而,阿幸仍愛他,只是相較於「恨」的明確,「愛」卻是無所適從:阿隆還活著的時候,兩人的母子關係建立於不穩定的情感上,現在阿隆去世了,阿幸更不知如何安放自己對他的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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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長妻子再次問她要不要取回阿隆的手印,阿幸說:「拿這東西有什麼意義?」

警長妻子說,警長被人槍殺,警隊有頒勳章給他,但她認為手印比勳章更有價值,希望阿幸能收下。警長與妻子有留下合照,這個畫面再次掀起了阿幸的遺憾──她沒有跟兒子的合照。

阿幸收下手印,因為她沒有任何與阿隆關係密切的物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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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續的情節,是電影中情緒最高潮之處。

阿幸收下手印拿回旅館,情緒在她體內激盪,若一旦全部宣洩出來,會讓她傷痕累累。

然而,若不發洩壓了十年的思念,潛伏的內傷仍會時不時嚙咬內心。

阿幸撐著桌面,情緒的湧動到了臨界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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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幸沒打開裝手印的信封,轉而拉開衣櫃門,將衣服大力扯出、踢地上的雜物,發洩似乎不夠,她又打開行李箱,將東西亂丟,地上一片混亂,她轉身回床前扯開信封,動作激烈到連站都站不太穩。

吉田羊在這個情境的表現力度很強,收放自然。上述的動作一鏡到底,她能將憤怒、遺憾、痛徹心扉的複雜情緒,層次豐富的表現出來:一開始是山雨欲來的沉重表情,後以一連串的扔東西動作爆開積壓已久的內心,最後以喘息之姿看著手印,身體及心跳都在顫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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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印是兒子曾存在於世界的印記,觸碰手印,就好像與兒子近距離的接觸,也是她一直無法直接面對的事。阿幸將手覆上手印,淚水不斷滴在上面,累積十年無處釋放的傷感,在此一次傾瀉。

吉田羊表現的這一段心境起伏,勾起了我的心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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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日本,阿幸把封箱的阿隆遺物打開,過了十年她才真正直視兒子的離去。

其中有一個錄音帶及耳機,阿隆生前會聽父親留下來的錄音帶,這點讓阿幸頗拒斥,因為前夫生前也愛聽這捲錄音帶,但她沒將錄音帶丟掉,因為對他多少還留有一點想念吧。

阿幸戴起耳機,聆聽前夫與阿隆都聽過的音樂,歌名是〈The Passenger〉,美國歌手Lggy Pop 在1977年發行,是首關於旅行的歌。

或許年輕的阿隆沒有思考太多旅行、冒險的意義,他只是想要放鬆的體會這個世界、好好享受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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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幸再度去哈納萊伊灣,在海灘上,她轉身看向身後,露出寬慰的笑容。

這個畫面帶給觀眾很大的想像空間,電影的空白由觀眾填補──或許她看見了阿隆,或許她真正體會到旅行的快樂。

《哈納萊伊灣》是一部將悲傷延續得很長很長的電影,起初,阿隆死亡的事實突然拋擲在阿幸面前,讓她措手不及,只能沉默以對;十年間,每一次去夏威夷的旅途,都在延展她對阿隆的思念,這些翻覆的情緒醞釀許久,直到她遇見兩名年輕衝浪客,敞開心胸跟他們交集,才慢慢了解多年以來心中的疑惑與缺憾。



喜歡吉田羊的觀眾,不妨去看看她在《全盲搜查官》裡的表現吧!